宣天

四五十歲的小明有兩個系統以上的疾病，加上會陰部會死性筋膜炎。原本計畫要開刀清創，但由於過去住加護病房的經驗很差，嘴巴插管，手被約束，家人只在有限的時間可以探望，加上她對自己的健康狀況不樂觀，所以他拒絕再進加護病房，也連帶拒絕了清創手術，因為術後不一定能順利拔管，不拔管要住加護病房。值班完隔天，處理他開刀的事情，聯絡外科醫師、麻醉科...，也因此延後下班。當他拒絕開刀時，我感到沮喪，好像前面都白努力了；醫院只能提供有限的醫療，不能給予對生命的盼望，或活下去的勇氣。不過，理性上也知道，值班完隔天本來就比較容易情緒低落。

他說他要安寧，之後也不想洗腎了。根據醫療法規末期腎病屬於安寧療護八大非癌之一，病人有放棄洗腎的權力。只是他一提及，家人情緒潰堤，他看家人難過，自己也哭了。我們照他的意願照會家醫科做諮詢。安寧的學姊第一次來訪，家人與小明情緒尚未平復。遂幫他約了下一個時間。

初步聊完後，安寧學姊跟我說，小明不想拖累家人，所以才想快點進入安寧程序。學姊擔心小明衝太快，家人會受不了，但這只能慢慢建立關係，慢慢跟他談。

那天早上我去找他，我說：「你想要往前衝，旁邊的人可能會跟不上...。」他說：「你不要管我家人的事，他們會自己調適，我這樣子出院還不是三天兩頭要回醫院...。」他越講越激動，而我越來越沉默。事後自己再想想：

我是不是講話太直了？在關係還不夠穩定的時候跟他談這些事？就算再多脫一週、兩週，家人就能夠接受嗎？又或者，在沒有盼望的基礎下，不管如何談論死亡，或相關的話題都是痛苦的？希望自己做個關心病人的醫師，但我不確定怎樣的關心才不會幫倒忙？

馬大對耶穌說：「主啊，你若早在這裏，我弟弟就不會死了。《馬太福音11:21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