宣天

聲音

那天心情悶，一個人跑去湳山看二輪片，買了票隨便進去一廳坐下來看，也就坐到最後。在講一個愛爾蘭女子到紐約打拼的故事，猜前面在演她的出走與適應不良。反正之後她遇見了一個義大利男子，在異地他鄉墜入情網，當一切開始好轉時，忽然收到家鄉姐姐過世的噩耗，臨走時他們私訂終身、公證結婚。回到家鄉哀悼姊姊的離去，也陪伴傷心欲絕的母親，重拾過去的生活。姐姐過世後，公司找不到人接替，她就在那打工，見見老朋友，也認識新的，她認識了另一位愛爾蘭男子，另一段情愫悄悄滋長，家鄉的人都勸她留下來，不要回美國，她也不敢拆來自美國的信。只是她未曾跟大家提起她已婚的事實。電影院中，我覺得她會留下；哪塊土地比家鄉遼闊？哪棟屋子能與鄉親齊聚一堂？男子家事背景也很棒。留下來非常合理的，只是令人失望，至少令小小的觀眾的我失望：怎能背棄約定？

婦產科第二週

跟學長去看病人，寫note，寫完印出來簽下自己的名字，打洞、夾進病例。當下覺得很有成就感，在這龐大的體系中，有種終於能有所貢獻的感覺，即便不怎麼多...。

北醫恩友社醫療福音隊

我其實不太知道要怎麼愛這個部落，但是我知道上帝很愛這個部落，他關心這裡的每一個人，深深的在乎他們。

        散會後，爺爺對我說：「來！我為你學測禱告。」我就在教會的一隅，靜靜的聽著緩慢又充滿愛的禱詞：「親愛的主，求你賜他夠用的恩典與智慧、不煩躁……」如果有人問我什麼是我家的傳家之寶，我會回答他：是信仰，他伴隨著家族百年的歷史，造就了家族的文化。

        據我所知，在我奶奶那邊，早在阿祖時，他們就跟隨這樣的信仰了。那時，爺爺還在海的另一端。他隨國民政府來台，卻因為胃出血太嚴重，被迫退伍，在既失業又生病的慘況下，一個宣教士幫助了他，請爺爺到他家當幫傭，之後他成為一個基督徒，也成為了一位牧師，立志要幫助需要的人，也把這樣的愛傳下去。在物資缺乏的時代，他卻不吝於給予，能給就給，也常把會友送給牧師的禮品轉贈給更需要的人，或者請窮學生吃飯，一頓不怎麼樣卻也是甘心樂意的奉獻。也因著他曾幫助的人，我大姑、小姑都有機會去美國深造，而爸爸也深受他的影響，成了一位牧師，繼續承接這意義非凡的一棒……。

       生日，是母難日。
       媽昨天重感冒，今天無法上班，早上他看完病，倒回床上，我幫他按摩睡覺。小的時候常常幫媽媽按摩，聯絡簿有一欄要寫今天做了什麼家事，我三天兩頭就寫幫媽媽按摩。總是跟姐姐一起輪流按，我按十下，姊姊按十下，有時我先有時姊姊先。按完了就輕輕得站起，開門、把門掩上，跟姐說：該妳了。爸媽的房間有股溫暖的氣息，是小小的姐弟心靈的倚靠，窗簾掩不住的微光透入昏暗的寢室，媽媽的臉依稀可辨；從額頭開始，眼眶，臉頰，肩膀，脖子，頭皮，耳朵，然後又回到額頭是一下，一下，兩下，三下，我在心中默數。順序好像是姊姊觀察幫媽媽做臉的人學來的，我們總是這樣按，直到聽到媽媽不時得鼾聲響起，知道媽媽睡了。每次我按的時候，都會打呵欠，我已經盡量無聲了，但媽媽總是能感受到，媽媽有時會心軟，叫我少按幾下；晚上睡不著覺時，爸總是略帶玩笑略正經的說：睡不著，那去幫媽媽按摩。我會默默得跑回床上去睡，或者憑我的誠意想按幾下就按幾下，按一按，果不其然，又打哈欠了。以前媽媽生日，我做過生日禮卷，上面寫著洗碗掃地按摩……，彷彿幫忙做家事是種恩典，媽媽收到卻很開心，之後卷好像也沒用完，倒像是種紀念品似的，父母的心其實很容易滿足。長大了，忙了，不常在家，也比較少幫媽媽按摩，也忘記上次跟姊姊輪流幫媽媽按摩是什麼時候了，今天有幸幫媽媽按摩。

        這是我跟的第一台NSD (Normal spontaneous delivery自然產)，上午跟徐副的門診，旁邊的intern學長跟我說，有位孕婦要生了，下門診我去產科病房晃了一下，子宮頸全開了，不過因為是初產，又採無痛分娩，還在等。我匆匆的去買麵包，就算是今天的午餐。換手上術衣，去拿帽套時經過病人病床，簾外聽到護理師正引導產婦，「用力！」產婦呻吟著。我們繼續等待，時間還沒到。我與錢君保在產科病房晃的時候，跟PGY學長搭上話，順便在空閒的時間學了怎麼刷手，然後又跟了一台D&C(子宮搔刮術)。

        終於，產婦被推進產房，手術開始前的準備總是兵荒馬亂，學長要我們先在外面等。「有些產婦或先生不喜歡有人在旁邊看，有可能會被趕出來，我等差不多再叫你們進來。」等到進去時，醫生已剪完會陰。

        今天好累，還在適應新生活。明明才剛開始見習兩天，卻覺得過了好久。婦產科是一個偏外科系的科別。昨天跟了三台刀：經陰道超音波取卵、全子宮切除、婦癌。初進手術房很興奮，只能站在矮凳上，隔一大步看。刀房的氣氛很好，大家邊做邊聊天，說說笑笑。主刀的醫生說他以前在長庚當R時，曾一個月開150台刀，覺得厲害。今天，另一個醫生在幫我們上產科時說道，產科是醫院裡唯一會慶祝的地方，其他的科別都是壞消息居多，只有生產在醫院是喜訊，這也是他選婦產科的原因。不過也因為還在適應新生活，上課上到睡著。希望今天早點睡。

        上星期，職前訓上了各式各樣的課，自己也翹了一些。一些醫生的提醒：「是學生？還是醫生？看病人？還是病？」、「實習醫學生進入醫院似乎會危害病人安全，所以記得要call for help.」、「做EKG、ABG出來的data要自己判讀一下。」、「找一個role model，把感動的地方學起來；太認真的不要學，不然會過勞死。」、「良心forever。我以前覺得是屁話，但在醫院看了很多，把良心丟了。」系上也請了雙和的心理師談自殺防治，他是一個說故事的人，透過故事，他說：「找一個看重自己的人。」還有「雖然生命是一場充滿冒險的戰鬥，但是我們能陪在沙漠的人走一里路，或許找不到綠洲，但或許能在漆黑的晚上看見美麗的星空。」

        在回家的公車上，遇見了陶伯伯。他是教會的老會友，自我有印象以來他就是一個老人，一個會過生活的獨居老人。他說：「來基隆吃館子，不待在碇內，出來走走，把酒寄放在店裡：海南雞飯，牛肉麵。」臉是蒼老的，卻炯炯有神，講話有點大聲，透露著對自己生活的自豪。陶伯伯是位作家，寫的是往事，一個小廣東仔、紈褲子弟，因著戰亂輾轉來到台灣的故事，和那些曾經經過他生命的人事物，散文曾投稿至聯合報、論壇報，林海音女士也認識他，媽曾把他的文章集結成冊，幫他出書，(不是拿來賣的那種，打到這裡，好想去翻翻他的書，不過搬家之後就沒看到了。)每年教會的年刊必有他的文章。

        或許是喜歡吃蛋，或許是牙齒咬不動太硬的食物，不知道為什麼？每個星期天他喜歡買蛋到教會廚房奉獻，一買就是十年，廚房愛宴組的同工都叫他雞蛋伯伯；隨著教會的成長，從二十五顆、三十五顆到現在的六十顆，他說再看看人數，或許還會加。聚會的時候，難免不專心，目光一飄，順便看看陶伯伯有沒有在打瞌睡，他總是在聚會進行到某個程序的時候睡著，散會又醒過來，好像沒有看過有人去叫他。